“学术流派必须要有特色”,这是见仁见智的当代学术流派研究领域中少见的共识,但是,对于如何理解学术流派的特色,如何区别独特的学术主张与门户之见,目前还缺乏深入的探讨与分析。
特色是流派的灵魂
所谓特色是指一个事物或一种事物显著区别于其他事物的风格、形式。因此,中医学术流派的特色是一个流派区别于其他流派的根本特征,主要体现为独特的学术思想或技术方法。综观古代中医学术流派,刘完素倡“六气皆从火化”而奠定“寒凉派”之基础;朱丹溪明滋阴之法理,成就滋阴派之名实;李杲著辨惑之论,立补土派脾胃之说,等等。可见,独特的学术思想或技术方法是区别中医学术流派的最根本特征,没有独特的研究对象、研究方法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独特的理论体系,就无所谓学术流派。不同的学术流派之间的根本区别正是在于它们在问题的提出、理解、解决及解释框架上体现出的差异。因此,划分当代中医学术流派的主要依据是其学术思想,没有鲜明的学术思想就不可能形成学术流派,学术思想的独特性即“特色”是学术流派的灵魂。
流派之见不同于门户之见
《汉语大辞典》曰“(门户之见)是指由派别情绪产生的偏见。”清·钱大昕《十驾斋养新录·宋儒议论之偏》云:“朱文公意尊洛学,故于苏氏门人,有意贬抑,此门户之见,非是非之公也。”可见,门户之见是偏见,影响门户之见的关键是门户的价值取向,门户之见具有显著的排他性。尽管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·子部·医家类》认为“儒之门户分于宋,医之门户分于金”,但是,中医流派不是门户,流派独特的学术见解不同于门户之见,流派独特的学术见解既不是来自门户情绪,也并非是灵感的瞬间爆发,而是在长期实践既有理论与方法的过程中,发现其局限与不足,发现悬而未决或有争议的问题,并对此进行长期全面而深入思考的产物。流派特色并不带有明显的排他性,不同流派的见解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。
正如何梦瑶《医贬》说:“河间言暑火,乃与仲景风寒对讲;丹溪主阴虚,乃与东垣阳虚对讲。皆以补前人所未备,非执偏也。”不同流派医家根据各自面对的实际问题,在实践中总结概括出各具针对性的理论:刘完素面对前代医家凡热病皆用辛温之剂,提出主火之论;张子和针对某些医生凡病皆补,阐发攻邪三法;李东垣针对有的医家内伤外感不辨,而著《内伤外感辨惑论》,并详述内伤;朱丹溪针对《局方》重用香燥,创滋阴之论。对于金元医学史上著名的河间与易水之争,《青岩丛录》评论说:“刘(完素)李(东垣)之法,虽攻补不同,会而通之,随证而用之,不存乎其人乎!”可见,各派乃是有一定长处之派,并非是见解有偏,不同派别之间转相启发、互补为用。清代医家程国彭以此说:“四子之书,合则见其全。”
特色的核心在于学有所长
流派学术思想的独特性是与其他流派相比而显现出来的,是流派学术倾向性的最集中体现,是流派学术成就的最显著标志,也是流派学术贡献的最主要体现。比如河间学派的各家,从理论到临床,从生理、病理到治疗,着重研究火热问题,形成了系统的理论认识,成就了显著的学术特色。但是,“学术特色”不是“学术偏颇”,“儒有定理而医无定法,病情万变,难守一宗”,流派的特色与专长并非其唯一的学术主张,不论是河间学派还是易水学派,各家临证之时,必遵“热者寒之,寒者热之”的原则,只不过是所长者有异。从学术发展的角度来看,某一理论或某一技术的构建与完善,得益于某一流派的学术成果,而此成果并不一定是该流派唯一的成果或主张,却是若干成果中研究最深入、最有代表性、最具学术影响力的。
在既往研究过程中,我们发现当前是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,便捷的信息交流,淡化了时空条件对技术、文化差异的影响,促进了先进技术方法与理论认识的传播,尤其是规范化诊疗方案的普及与推广,使得当代中医药学术思想与水平表现出趋同性;而相似的理论认识,相近的技术水平,显示了特色的淡化与缺如,也表明了当代中医学术流派日趋衰落的事实。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,首先要正确认识学术特色,倡导鼓励学有所长,学有所专,特别是作为当前中医学术研究中坚力量的名老中医团队,更应该着力于关键科学问题的提出,并对某一问题进行长期深入细致的探索,就此实现学术理论与技术方法的突破。
只有正确认识流派的特色,才能真正实现流派保护性研究的目标,才能保持住中医药学术的特色与优势。
2023-10-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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